免利分期Suicide【4】

  忍不住了。

  我本以为搁置那些疑惑能让我暂时维持住平凡生活的虚像,被搁置的心事就像被遗弃的婴儿一样蜷缩在大脑的角落里哭闹不休,并且被今夜因为无聊带来的宁静凸显得格外刺耳。

  要破坏掉以往普通的生活规程吗?

  倘若是平时,我绝不会在此刻出门,尤其是冬天的夜晚——一个暖风与阳光同时消逝的时段有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寒冷。

  但今天不行,我脑海中无法回想起的谜题纠缠着我,比寒冷还难驱散。

  最终,我向脑海中哭闹的弃婴妥协了。

  我裹着羽绒服溜出了图书馆,承受着难忍的刺骨寒风走到教学楼门口。

  如果在夜里爬上五楼,我或许能因为视觉重现而回忆起蛛丝马迹。因为那部分记忆缺失得太过生硬,就像被人用汤勺强行挖走了装有回忆的脑组织一样,感觉自己头盖骨里少了一块实物的不适感令我难以忍受。

  我张望四周,确定无人后准备推开玻璃门。

  然而门纹丝不动。

我顿时心间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通过腹腔抽动涌上了喉头——我想起了那天那扇推不开的窗户。一瞬间,我用“维持平凡生活”为理由覆盖上的痛苦撕破了伪装,随着冬风蔓延在我的四周。

  少女的笑容,坠落的瞬间以及闪现的尸体。

  我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好奇吗?因为我要消灭破坏我日常生活的诡异疑惑所以才不得不去调查消失的少女和丢失的记忆吗?我真的对那个场面的存在深信不疑吗?

  不对。

  之前我给出的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在想办法减轻我心中更为庞大的痛苦罢了。

  我宁可希望那是幻觉,是我犯了什么癔症,并不存在什么少女在奇怪的时间死在了我面前,或许只是什么精神或心理病症。

  我想证明这点,我发自内心的希望那位少女不存在,即便存在也不要在那一刻真实地死去。甚至她可以是鬼怪、幽灵或是其他什么不死或已死的小说里的存在。

  因为我承受不起,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我却无能为力这种事实,我不可能接受。一旦我想到这里,心里的重压就堵塞住了呼吸。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诡异和谜题,我只让自己相信:因为我的无能而死去的少女根本不存在,因此我心里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否则无论真相与否,承担重物的自己是永远回归不了所谓“平凡的生活”的。

  于是我这次用尽全力,抵抗住了风压,推开了与窗户相同材质的教学楼大门。

  在关闭大门的一瞬间,外界的光源与风一并消失在封闭的走廊里,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登上无人的阶梯。

  漆黑的走廊与那时一样只有幽绿色的荧光闪烁以及在室内都能听到的风声呼啸。教室都在学生离开后锁上了,或许是哪扇门因为教室里窗户没关好,而被风吹得不断摇晃,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让我想起了卧室的钟表,这种声音能让我放松一些,但是依然回想不起那天清晨的任何细节。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继续向上攀登,每上一层心脏就会加快跳动的频率。

  非常紧张。

  一是我认为那些丢失的回忆会在攀登的过程中瞬间回到我的脑海里,真相便会让我措手不及;二是我害怕,害怕看到五楼的走廊时无法用白天那些借口痛苦和自责又会随着承载可怕回忆的场景成倍出现我心中。

  然而当我真正站在事发场所时,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

  倚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看着眼前的窗户,既熟悉又陌生,大概我的脑海里只存在窗后站着一个少女的景象。我蹲坐下来,目睹着眼前的场景,不断确定回忆的真伪,但无论如何都觉得那一切无比真实。

  外面太冷了,我不愿意离开这个无风的走廊,或许等到明天清晨我会更清楚地想起一切吧。

  于是聆听着咔哒咔哒的木门摇动声,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

  如果那个少女真的存在,她是什么东西呢。

  她趴在窗户上对我说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跳下去,流出血液的身体又为什么会消失呢?

  如果她不存在,这些疑问和我的负担都会消失。

  但是如果她真的不存在,我又感觉有些悲伤。

  或许在我心底,我期望着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打破所谓生活中的“平凡”吧。

  因为对这样的生活我或许早就厌倦了,甚至连将其打破的意愿本身一同厌倦着。

  …

  我讨厌冬天的原因除了温度还有冬天的天亮的很早。

  太阳升起之前,冬日的天空就要殷勤地亮起来,甚至月亮还在一旁挂着,天空就不合时宜地提前换好白昼的华服迎接太阳。

  而我总是比太阳还早一步感知到天空的明亮,哪怕有窗帘阻隔我都会被穿过布料的微光扰醒,更何况这敞亮的走廊呢?

  即便如此,我仍紧闭双眼,用发自内心的困倦与整片天空抗争。

  但是这道用困倦的战线建立在一瞬间被比整片天空的光芒更加强烈的物质击垮了。

  是风。

  强风吹在我的脸上,撕开了我的眼皮,于是全天空的光都在一瞬间照射进瞳孔,我有些接受不了,眯起了眼睛。

  在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阻挡了光和风的流动。

  那似乎是一个身影,正在费力地推动窗户,刚刚推开一道缝隙,风压的扭转就将窗户重重拉开。那个身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便撑起窗台,笨拙地向外翻去。

  光慢慢和我的视神经达成了和解,我拼尽全力将意识与视线的焦点对准那个身影。

  还是那件洁白的短袖制服,淡蓝色的边饰有些开线,短发被强风吹散,耳阔也通红,小小的身躯正顶着所有的黎明与冬风挤向窗外。



  那个背影我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刚醒来时就拥有如此灵敏的反应,让自己在一瞬间跃起,一步跨越宽两米的走廊。

  我的手碰到她的胳膊,透过不多的脂肪感受到了少女纤细的骨骼。

  除了柔软之外,包裹在外的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拥有温度的血肉,在这个冬风中显得无比灼热。

  

  ——这次我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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